我叫陈准。
我喜欢的姑娘，叫余微芝。
她是我高中同学余森的姐姐，比我们高一届。
2007年的一天，我去余森家拿东西时，余微芝正坐在阳台上画画。
黄昏的阳光披满她的肩，她在画架上一笔笔勾勒，听见我叫余森，往下看了一眼。
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，以至于我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。
那一刻太美好了，像电影里的慢镜头，刻在我心里。
往后的时光，时不时都会冒出来。
其实那时，我跟余森还不是很熟，只是普通同学。
他在校篮球队，而我不喜欢打篮球。但那次回去后，我也加入了篮球队。
那一年，我17岁，身高179，别有用心地和余森成了朋友。
偶尔会去他家打游戏，或去他家附近的篮球场打球。
这一切，都是为了多看一眼余微芝。
有时她不在，看一眼她的房门，也觉得心满意足。
我想，这应该就是爱情了.
莫名其妙，但又美好得不可阻挡。
02
后来每次放学后，我跟余森经常在篮球场练球。
经常场外围了很多女生，我在她们的目光里，感受到了崇拜和倾慕。
她们喊陈准加油的时候，我忽然想，如果余微芝也来看我打球就好了。
没两天，余微芝真的来了。
当然，她是来找余森的。
余森把球扔给我下了场，没一会又回来了，余微芝也走了。
我问余森什么事。他皱眉说，家里的破事。
见他不想多说，我也不好意思多问。
直到我们更熟一些之后才知道，原来他们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，而是继父。
继父做生意的，家里条件不错，对他们姐弟俩也不好，还经常让余微芝参加他生意上的饭局。
美名其曰涨涨见识，说白了就是帮忙谈生意。
因为余微芝长得好看，光坐在那，就能给那些生意场上的老男人饱饱眼福，然后他们就愿意签订单。
我一听这种事，整个人都震惊了。
余森说起继父，狠狠地呸了一声。
我问，你妈不管吗？
余森叹了口气，“她管不了。”
我想像余微芝坐在一堆老男人身边的样子，气得咬牙切齿，却毫无办法。
然而，没多久就出了一件事。
余森半夜给我打电话，火急火燎地让我过去一趟，帮个忙。
我去了才知道，他在ktv里把继父给打了，让我帮忙把余微芝送回去。
我赶过去的时候，只看见余微芝瑟瑟发抖地站着，眼眶泛红。
她穿了一条吊带裙，整个人纤瘦孱弱，楚楚可怜。
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样子。
但我来不及多问，也来不及多想，拉着醉醺醺的余微芝就跑了。
余森还在跟他继父打架，我匆忙看了一眼，他额头上流着血。
拉着余微芝跑了没多远，我让她躲起来，自己又折回去帮余森。
可我刚到，警察也到了，把我们一起带走了。
因为没闹出什么大事，做完笔录，警察把我们都放了，警告我们不能再有下次。
走出来时，余森却对他继父说：“你再敢让我姐去喝酒，我还打你！”
继父被打得鼻青脸肿，冷哼了一声。
余森的妈妈和余微芝在门口等我们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余妈妈。
她40来岁的样子，却很漂亮。像老一些的余微芝，只不过眉宇间挂满了哀愁，还有一丝怯懦。
这件事情之后，我跟余森的关系，更铁了。
与此同时，我跟余微芝也熟络起来。
03
后来我再和余森去练球的时候，余微芝偶尔也会来。
我跟余森一样，叫她姐姐，她每次都微笑着应答。
虽然也就比我们大一岁。但久而久之，好像真把我当成了弟弟。
她会记得我爱喝可乐，喜欢巧克力味的冰淇淋，偶尔还叫我一声弟弟。
我生日的时候，她送了我一幅画像，是我打球的样子。
我看着画，激动得要命，却不敢表现出来。
回去特地找人裱起来，挂在我的卧室里，一睁眼就能看到。
连我妈都夸画的还不错，问我哪里来的。我在心里偷笑，只说花钱请人画的。
上次事件之后，余微芝继父再也没敢叫她去“学习”谈生意了。
她也要去天津上大学，学的是美术专业。
2008年秋天时，余微芝就要去学校报到了。
我假装去找余森，带了一堆零食，然后趁机递给她说，“姐，你要走了，带着路上吃。”
余微芝笑着收下。
余森去厨房洗水果的时候，她忽然对我说：“我加一下你的qq吧。”
我愣了愣，赶紧拿出手机。
天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！其实我早就想加她qq了，可一直不敢。
没想到，她主动加了我。
04
余微芝去天津读书后，我每天都会翻翻她的qq空间。
我害怕哪一天，她忽然有了男朋友。毕竟她那么漂亮。
偶尔，我会借着节日和她问候，然后随口聊一两句。但也仅限如此。我怕我多说一句，就会暴露自己的心意。
但余微芝发的每一条说说，每一篇日志，我都认真看很多遍。好像和她的距离近了点。
一年后，轮到我和余森高考。
分数出来，我和余森考得差不多。
余森问我志愿要不要一起填上海，我想了下，最终填了距离天津很近的北京。
这件事是我心里的秘密，没有谁知道。
熬过一个暑假，我终于去了学校报道。
大学生活很精彩，我努力学习，参加了很多活动，也认识了很多人。
可无论生活过得多么充实，余微芝的影子总是时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
大二那年，想了很久，我决定找个借口去看她。
可没想到，余微芝主动来找我了。她说刚好要来我这边写生，来看看我。
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，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车站接她。
她比之前稍微圆润了一些，但依然漂亮得耀眼。
后来余微芝去写生时，我就默默在旁边看着她。
午后的秋阳，散漫地落在她身上，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。
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微芝的背影，用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。
后来，因为要画夕阳，我和余微芝错过了最后一班车，走了很远的路才到旅馆。
而这时候余微芝才发现，她忘了带身份证。
天色已晚，我鼓起勇气问她，要不要住我那，我打地铺。
是的，那时我因为做兼职常常回校很晚，在校外租了个房子。
其实我说的时候，已经想好了第二套方案，如果她不愿意，我们就去网吧凑合一晚。
没想到余微芝答应了。
带她回我住处时，我上楼梯的腿都在发抖。到了门口，我让她等一下，我先进去收拾一下房间。
我把所有的衣物都塞进了小衣柜里，才让她进来。
可她刚进来，小衣柜就爆了。所有的衣服都滚落在地上，一件红内裤最惹眼。
我尴尬得要命，赶紧捡起来塞进口袋里。
回头瞄一眼余微芝，只见她低着头，脸颊微红。
后来，我让余微芝睡在床上，自己随便打了个地铺。
那晚我们聊了很多，聊她小时候，聊她去世的父亲，聊母亲的无奈。
但唯独没有提到余森。
我也默契地没有多问，仿佛这个世界，短暂的只属于我们。
到天亮时，我听见余微芝平稳的呼吸声，估计是睡着了。
而我一夜没睡，因为心一直都平静不下来。
我一直都捂住胸口，怕她听见我剧烈的心跳声。
窗外破晓，微微的光照进来，我看见余微芝垂在床沿的手，纤瘦白皙。
我很想握一握，但始终没有勇气。
05
那次之后，我和余微芝的交流多了起来，甚至一个月会见一次面。
但我们的相处还是像姐弟一样。我蠢蠢欲动的心，不敢表白。
我怕，她会被我吓跑，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了。
到大二下学期，我实在按耐不住了。我决定认真找个机会表白。
可这时，我妈却忽然提出，让我去日本留学，镀个金回来更好找工作。
我直接拒绝了，我知道如果我去了日本，那跟余微芝更没有可能了。
我想争取一把。
可就在我准备表明心意的那个晚上，我在余微芝的朋友圈刷到一条消息。
她恋爱了，有她男朋友的照片，还配了一句文字说，“我想要一个依靠，很久很久了。”
我顿时愣住，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似的。
我想，我本该有这个机会的，就因为怂，失去了。
我再次一夜未眠。想了一晚上，决定去留学了。既然余微芝找到了幸福，那就不要去打扰。
时间一晃就到了大三，在我去留学的前两个月，余森来我学校找我，给我饯行。
我带他去吃饭，要了一箱啤酒。不知不觉两人就喝多了。
我把话题引到余微芝身上，余森自然而然说起了余微芝的男朋友。
我才知道，原来余微芝的男朋友，是她的美术老师。
她还没跟家里说，年纪有点大，可能家里人不会答应。
我愣住，忽然觉得无比心酸。
那天回住处的路上，我抱住余森忽然哭了。
余森以为我哭的是离别，拍拍我的肩说，“没事，还要回来呢。”
其实，我哭的是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。
我人生第一次喜欢的人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失去了。
原来，真的不会有人在原地等你。
06
去日本以后，我认识了后来的妻子丁洁。
我们在日本留学两年，之后就留在了日本工作。
工作第一年，我回了一趟老家江苏，约了余森见面，才知道他妈和继父已经离婚了。
我问余微芝呢。他说，结婚了。
轻飘飘的三个字，却让我心头一震。
余微芝最终还是嫁给了那个美术老师，留在了天津。上个月刚带孩子回来过暑假。余森说他俩还聊到过我。
我问，聊了什么。
余森笑了笑说：“我姐说，不知道你怎么把她删了。”
我顿时尴尬不已，那次跟余森喝醉之后，我越想越难过，怕忍不住发消息给余微芝，就把她删了。
但这些，我却不能说出口了。
她已经结婚了，而我也有了老婆。
然而我和丁洁结婚不到3年就离了，因为她在同学聚会上遇到了她的初恋。
她决心离婚，说趁没孩子，早点分手。面对这样的坚定，我没有挽留。
调整了一段时间的心情后，我忽然想回国，回到老家，重拾篮球，开个少儿篮球培训班。
以前在高中，我跟余森还打过篮球联赛，得过奖。
做了决定后，我就给余森打了个电话，让他帮我招生。正好余森毕业后也回了老家工作。
培训班开起来后，余森带着个孩子来找我。
一个稍大的孩子，是余微芝的儿子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。他长得太像余微芝。
我望着他，心里涌起一丝酸涩。
余森把孩子交给我：“他很喜欢篮球，趁暑假学学，交给你了。”
孩子看到墙上的海报，说这是艾弗森。
我笑：“不错啊，才六岁，还认识艾弗森。”
小孩笑着说：“我妈妈喜欢艾弗森。”
我愣住，想起我跟余森一边看艾弗森跟科比视频，一边讨论的那些时光。
那时余微芝在一旁画画，看着我，我立刻涨红了脸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一刻，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。
晚上回家，看着墙上那幅余微芝送我的画，才发现，我们已经从十几岁少年，渐渐步入中年了。
培训班开了半个月后，我见到了余微芝。
她还是很漂亮，但也有了岁月的痕迹。
我们闲聊了一会，她忽然问：“听我弟说，你离婚了？”
我愣了一下，点点头。
07
后来，余微芝经常会来接孩子。
每次看到她，我的心里都会波澜四起。
一个你曾深爱又不曾得到的人站在你面前，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？
我只能努力克制着不去多想。再不甘，再懊悔，也于事无补。
很快暑假就过去，可余微芝还是把孩子往我这里送。
我疑惑地问，“你不是在天津定居吗？怎么还没回去，孩子不用上学吗。”
余微芝还没说话，她儿子忽然说，“那是爸爸家，现在我跟妈妈住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不确定地看着她。
她笑了笑说：“离了，前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个事。”
我怔了怔，下意识地问为什么。
余微芝摇了摇头，没说。
但我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。
我立刻关了门，跑去找余森。
“你怎么没告诉我，你姐姐离婚了啊！”
“你俩不是早就不联系了吗，没说起这事啊？”
“你早点告诉我啊！”
余森眼睛睁得老大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，“怎么啦，你不会喜欢我姐吧？”
我无比认真地说：“你说的没错，我喜欢你姐，第一次去你家就喜欢了，所以我才去打篮球的……要不是我当时太怂，没勇气表白，我早就是你姐夫了！”
我看着余森脸上表情的变化，从震惊到笑意满满，最后变成了一副吃瓜脸。
“那我姐凭什么喜欢你呢？”
“就凭她喜欢艾弗森。她又不打球，这肯定是爱屋及乌。”我说得很笃定。
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，其实余微芝曾经做过的许多事，都表明了她的心迹。
比如主动加我qq，比如主动去学校找我，比如愿意去我的出租房……
只是她太矜持，也怪我太傻。
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对余微芝的爱和遗憾。
余森越听越笑得停不下来，他忽然指了指我身后说：“你自己跟她说吧。”
我愣住，明白过来后，顿时石化。
回头一看，余微芝正抿着嘴唇，脸红红地站在那里，身旁的儿子拽拽她的袖子问，说：“妈妈，教练说，他喜欢你。那你到底喜欢艾弗森，还是喜欢教练啊？”
余微芝脸红地看了我一眼，支支吾吾地跟儿子说：艾弗森。
好在，这一回，我读懂了她的眼神。
两个月后，我和余微芝正式在一起了。一年后，我们结了婚。
还能娶到17岁时喜欢的女孩，我确定自己走了狗屎运。
而余微芝，我的老婆发了条朋友圈：三生有幸嫁给了弟弟的同学。
